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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霆气极道:“你这脑袋根本就是个摆设!”

    这时宋华年的电话打完了,宋悦然凑过去问:“爸,到底怎么了?”宋华年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什么事儿,时候不早了,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没事儿干嘛先赶我走?”女孩天性里都自带敏感成分。她瞅瞅他爸,又瞅瞅许霆,说:“许叔叔,让许晔送我回去行不?”

    许霆还没说话,宋华年在女儿脑袋上轻敲一下:“你这丫头,也没个矜持的样子。我和小晔还有正事儿要谈,你先回去。”

    许晔见她冲自己眨眼睛,知道她是怕他被训斥,想助他逃跑,笑道:“有空了想去哪儿玩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宋悦然点点头走了。

    “怎么样?那边说什么没有?”许霆很是焦虑,“钱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只要他们不计较,全由我们来出。”

    宋华年摇摇头:“我问过拍卖行的人,支票已经付了,画也取走了。现在这种情况补救是来不及了。我考虑还是我陪着你主动去解释一下,诚心道个歉,更稳妥些。”

    “六号是金鹰的人?”许晔突然开口问道。看着许霆和宋华年脸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举个牌能让这些有头有脸的权贵们噤若寒蝉的,大约也只有他们了。但凡他们看上的东西从来无人敢伸手,所以刚才自己举牌之后拍卖师的表情才会显得那样惊诧。一无所知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价,迫使对方用高价拍下那幅画,这种行为无异于公然叫板和挑衅,以金鹰的作风绝不可能善罢甘休。那些令人发指的手段并不是故事里虚构的情节,而是它羽翼之下浓重深沉的暗影。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许晔现在知道他的一时之快给自己惹来了怎样的麻烦,这事如果处理的不好,许家奋斗了这许多年的一切都有可能在鹰爪之下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然而事已至此逃无可逃,总要有个结果。谁惹出来的祸,该当由谁来承担。

    许晔极力维持着镇定,开口道:“宋叔,我跟你去道歉。”

    许霆喝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逞强?!”

    宋华年心里对这孩子的勇气倒有些赞赏,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毕竟那牌子是你举的,你去更合适一些。”

    酒会还在继续,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许晔跟着宋华年上了楼,行至一个套间门外停了下来。门外站了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皆是魁梧身材目露精光。

    “宋先生。”站在左侧的其中一人向宋华年稍稍躬身。

    “黑子,好久不见了。”宋华年笑着打招呼,“三少在里面?”

    “是,请进。”被称作黑子的保镖一句话都不多说,伸手拉开了门。

    许晔知道三少是指楚广岳的三儿子楚煊。从三年前开始,楚广岳逐步将权力移交给他的三个儿子,自己隐退幕后做起了太上皇。楚煊年仅二十五岁却已经在生意场上翻云覆雨了好几年。手上的产业不少,大多是艺术类的,譬如演艺公司和动漫创意。外界形容他行事老辣,阴晴不定,是三兄弟里最难缠的一个。他对古玩字画颇感兴趣,估计今天是特地为了那副《睡莲》而来。

    进门之前,许晔深吸了一口气。

    套房很大,装修华丽。顶上大面积悬挂着水滴状的水晶灯,照得屋子里如同白昼。地上铺着浅灰色的暗花的地毯。屋里有不少人,却安静得出奇。唯一坐着的,是沙发正中的一个男人。

    许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和那些经济周刊上看到的不一样,楚煊长着一张很具有古典气息的脸,仿佛那些魏晋时期的翩翩公子,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好似笑着,眸子里却一片清冷。他肩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用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了一小段锁骨。

    “宋叔许久没见倒是越来越年轻了。”楚煊起身抬了抬手,显得很是热情,“请坐。”

    宋华年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笑道:“三少这话是夸我呢还是笑话我呢?”

    “瞧您说的。”楚煊勾一勾唇,“我再怎么混也不能拿您取笑。”他顿了顿,视线漫过宋华年身后立着的许晔,悠悠地说:“要说笑话,今儿让人看笑话的好像是我才对。”

    许晔的心沉了一下,知道这是山雨欲来了。

    宋华年不愧是老江湖,说话四平八稳:“哪能呢,外头都说三少广结善缘乐善好施,特意给失学孩子捐了这么多款,都感动得很呐。”这话将一切说成特意安排,硬给这位少爷脚下塞了个台阶。

    楚煊笑出了声,桃花眼里泛着暗光:“宋叔这话说的,让我吃了哑巴亏还挑不出刺儿来,不愧是老前辈。”

    “三少,事情弄成这样其实也是个误会。这孩子第一回来这种场合,无知莽撞,不知道6号是你的牌子,所以才一再加码。那些钱原本是他想捐的,不知道三少能不能给他个机会?”宋华年将来意抖了出来。只要楚煊肯放过许晔,这些钱全由许家的口袋往外掏。

    “我拿着画儿让他掏钱,这要传出去人家还当我们金鹰快倒闭了呢。”楚煊尾音上扬,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便将那副《睡莲》抬了过来,展示在三人面前。楚煊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晔:“都说知音难得,想来这位许少也是懂画的人,不如让在下听听你对这幅画的高见?”

    许晔一僵,这话是冲着他来的。一旁的宋华年也不好插口,只好沉默坐着。楚煊对艺术品颇有研究,以许晔的那点浅薄的美术知识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只会是个笑话,索性实话实说:“在油画上我并不很懂行,只是觉得这一幅看起来很美。”

    “哦?”楚煊挑眉看他,“许少觉得是画更美,还是举牌的感觉更美?”他就像一条覆着斑纹的蛇懒洋洋潜伏在草丛里,那尖利的毒牙却会让人一不留心就丢了性命。

    许晔沉默地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

    宋华年见状想要出来打圆场:“三少……”

    “开个玩笑嘛,活跃一下气氛。”楚煊截断了他的话,一双桃花眼笑意吟吟,“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惊喜,难得遇见一位和我竞价的慈善家先生,真想和他一起喝点酒说说话。宋叔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宋华年眉心一跳,心里暗叫不好,脸上却还是笑着,说:“怎么会?不过这孩子酒量很差,也不太会说话,万一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三少看在老宋的面子上,不要介意。”

    楚煊笑道:“宋叔言重了。”

    宋华年起身拍了拍许晔的肩膀,笑说了一句“你们聊”便离开了。许晔独自站在这个戾气逼人的套房里,手脚发凉。

    “坐吧。”楚煊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用一只胳膊撑着脑袋。

    许晔依言坐下,只听对方慢悠悠地说:“我这个人吧,其实挺大方的。”说着他勾了勾手指,一名黑衣男取来一个透明冰裂纹的敞口花瓶放在他面前,然后飞快地打开桌上的所有酒瓶,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红酒,还有一些诸如伏特加、白兰地之类的洋酒。

    楚煊随手拿了两瓶,同时倒出一些在花瓶里,又换了两瓶倒一些,再换……直到将那只花瓶装满。然后冲许晔笑道:“招待客人,我一向都用好酒。”

    黑衣男将花瓶放在许晔面前。

    灯光下,瓶子里的液体泛着浑浊的颜色,想也知道如此之多的酒混在一起绝不会有什么好滋味,况且这只瓶子的容积超过三升,一口气喝这么多酒下去……

    许晔目光晃了晃,苦笑了一下。这下是要进医院躺一阵了。他伸手将那只花瓶捧到面前,问:“如果我喝完这些酒,今日拍卖上的事,三少可否既往不咎?”

    “这是在和我谈条件?”楚煊目光里闪过一丝冷芒,“我劝你最好乖乖喝完它,要知道,我用这么友好的态度请人喝酒可不多见,而且我的耐心很有限。”

    无路可退。

    许晔沉默片刻,闭起眼睛将那瓶子里的液体朝自己嘴巴里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下在胃里翻滚,酒精快速地窜入四肢百骸点燃了整个身体的热度。被迫反复吞咽的喉咙也有了火烧一般的感觉,他呛得弓着腰咳嗽不停,晕眩接踵而来,侵占着他的大脑。

    可那酒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

    许晔强撑着又喝了一些,汹涌的酒精冲击着意识,他几乎抱不稳那只瓶子。不断泛起的不适感让他再难以下咽,呼吸灼热而急促。

    “喝不下去了?”楚煊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抬抬手道,“你们几个去帮帮他。”

    两个黑衣男上前将许晔按在沙发上,另一个捧起花瓶凑到他嘴边。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黑子的声音:“二少爷!”

    一个冰冷而又低沉的声音喝道:“滚开!”

    接着“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许晔感觉到强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了,一直不停灌下来的酒终于从上方移开,他开始剧烈的咳嗽。

    屋子里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却一句也听不清。只有自己心脏加快了频率跳动着的声音,像是要蹦出胸腔。他失力地委顿在沙发上艰难喘息,视线模糊成了朦胧的色块,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疯狂地旋转。

    有人将他横抱了起来。许晔手脚无力的挣了几下,却在陷入怀抱的时候平静了下来。

    若有似无的一丝意识在旋晕和窒闷里维系着最后的感知。

    那种似曾相识的淡香,还有怀抱里传来的温暖是他所熟悉的,可以让他依赖和心安的东西。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闭着眼睛靠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上,模模糊糊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