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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章·蓬莱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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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升明月,潮生万千波。

    刀光剑影,惊羽焰灵中白执离在谢青梧顿了一顿,问道:“这不是我当年抽你那鞭子吗?”

    “挂在万神窟一弦浮云上。”谢青梧折断了指尖一尾细嫩的绿芽,“我给拿回来了。”

    白执离没有再回他的话,挥手用力向下甩了一鞭去。

    惊弦流光自鞭尾应着明月清辉延绵连生,破尘而去。

    黑白双子长剑冷冽,被光亮闪了眼睛,各停在一处断檐上,衣袂飞扬。

    “一如既往…”莫喧护着碧姬向后躲开乱飞的鞭浪。

    碧姬接着无奈地笑道:“执离差劲的鞭法。”

    朱雀毕方虽不惧流光,却被鞭影一飞为二。

    朱雀被撞飞到空中,谢青梧手疾眼快地用藤蔓把它利落绑了,在藤蔓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刻把它扔海里去了。

    毕方鸟则是向下坠出,在触地时幻回了人形,恰恰便降落在那笼中少女的身侧。

    那笼中少女踡在倾倒于地的金笼中,赤身裸体,并没有双手,肩口生长的是一对青蓝的羽翅,她垂着头,幽蓝的发丝熠熠生辉地铺就于地,被毕桠落地的声响惊觉,抬眸望去,羽睫纤长之下是一双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碧色双眸。

    彼时水里的朱雀也化回了人形,拽着谢青梧的藤蔓,湿漉漉地上来了,一头红发也乱糟糟的。

    那黑白双子却还未收剑,剑锋回转,流光闪烁间,直指谢青梧和白执离二人。

    白执离眼疾手快地甩鞭缠住白子云瑜执剑的手腕,本想着顺势扔海里,却未想到少年力气奇大,一时之间,竟不下僵持,还被他往前拽了几下。

    谢青梧伸手握紧了白执离另一只手,扫出自己的佩剑来挡住黑子墨瑾的攻击,墨瑾的力气不比云瑜,胜在快与度。

    谢青梧的佩剑唤为扶疏,是截了他自己原身的一根树枝幻化而来的,整体纤长,银制为剑,略带青莹的翠光,剑柄玉盖,垂系着几枚叶形的穗佩。

    这把剑谢青梧用了很久,算得上万年神兵了,震得那黑衣少年墨瑾一时之间长剑脱手,踉跄不已。

    云瑜见状即刻反手绕了鞭子,弃了长剑脱身而去,在空中扶住墨瑾。

    墨瑾站稳之后瞥了他的兄弟一眼,甩开了手臂。

    白执离眼尖地八卦问道:“他们兄弟不太好?”

    “不清楚。”谢青梧偏头低声道,“反正兄弟之间要么是相亲相爱,要么是互相残杀。”

    “你知道的倒蛮通彻。”白执离调笑道,“下凡啦?”

    谢青梧却是认真道:“嗯。”

    白执离:“???”

    云瑜却是对他兄弟的扺触毫无反应,侧耳与墨瑾低声嘱咐了几句,墨瑾点了点头,回身去了金黛君那方。

    白执离见状便欲上前,云瑜却是停在谢青梧的一枝藤蔓上,正了身作揖道:“不知是何方道君?”

    “你们俩便是阿花…不对。”白执离一鞭破空向云瑜身侧打声,惊扰少年颊侧几丝散发,面上一双桃花双眸却是波澜不惊,白执离皱眉接着问,“你们俩便是姽婳妖姬的徒弟?云墨双影。”

    “正是。”云瑜低眉顺眼地应了,又话语一转抬眸笑道,“不知…阁下是否认识尊师?”

    谢青梧转转头,在意识中向白执离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白执离离他近了点,挑了眉在意识传声中回道:“…能算我师侄。”

    谢青梧略有震惊诧异的低头望她,又望了望身前的一脸乖巧,巧笑嫣然的云瑜,再转回白执离的面容上,恢复了淡然道:“可怕。”

    白执离也是骇了一下,这么些年她都没指望,更是没见过谢青梧这个面瘫脸上出现另外的表情,未曾想数年一别,这个榆木疙瘩竟仿佛转了性一般。

    白执离刚想调笑他几句,被冷落多时的云瑜却是不合时宜地轻轻咳了几声。

    “年纪轻轻就哑了也真是可怜。”白执离嫌弃道,“我和你们的辈数可不止差了一轮。”

    白执离一把推开谢青梧,开始一个一个指点江山起来。

    “我,清和文舒静霅封灵师。”

    “那个水里正在挣扎的鸟,是四灵之一的朱雀,管一整个南方。”

    “下面那个对着笼子发呆,对着笼子发呆?”白执离卡了一下,暗道不妙,却还是继续道,“那个变回人形的火鸟,是天地间唯二的毕方鸟之一。”

    “那个黑衣服,眉间有朱砂的,是诸天神佛地藏菩萨的,前…首席弟子。”

    指到碧姬,白执离又卡了一下,纠结道:“那个白衣服的鲛人,是,呃,是…是我的就对了。”

    白执离点点头,回身拍拍手笑道:“没了。”

    谢青梧见她没提到自己,抢在云瑜回神之前,踏了一步,眉目坚定,执剑道:“我,若木。”

    白执离点点头,也坚定道:“老东西。”

    谢青梧:“……?”

    云瑜:“???”

    云瑜眼神复杂,脑海中仔细思考着清和文舒静霅封灵师是什么,唯二的毕方鸟是哪二只,地藏菩萨的前首席弟子是哪位,若木又是什么东西?最后思绪万千地问道:“那清和文舒静霅封灵师道君为何来打搅这凡人盛宴呢?”

    白执离诧异道:“清和文舒静霅封灵师那都是我死之后的谥号了,你们师傅没提过我么?”

    云瑜皱眉认真凝想了一刻,抬头坚定地点头道:“没有。”

    白执离:“……???”

    谢青梧淡然笑道:“她是殊离祸世。”

    这下云瑜却是骇得差点从藤蔓上掉下来,片刻回神站稳,抬头灿烂地唤道:“师傅!我终于等到你了!”

    “啊?”白执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吓得一愣,扶了扶谢青梧站好,“你贵姓孙?”

    “你…”谢青梧淡淡地皱了眉头,确定地望着云瑜问道,“修的是,魔道?”

    云瑜笑意明媚地应了声嗯,几步便想踩着藤蔓向白执离飞去,被谢青梧认真地一根一根藤蔓给轻飘飘地挡回原地去。

    “等等等等。”白执离头疼地苦恼道,“你…们师傅,不是姽婳妖姬么?”

    “准确来说,只有阿瑾才拜入了姽婳师叔座下。”云瑜笑道,“因我修的是魔道,师叔便让我拜入你的座下。”

    “怀瑾握瑜,你们俩这名字起得还蛮好听…不对不对。”白执离轻颤着指尖点了点云瑜,“我可没喝过你的拜师茶。”

    云瑜灿烂纯良地笑道:“对着牌位拜的呀。”

    “……???”白执离僵硬地收回指尖,偏首暗骂道,“花楹这个天杀的……”

    云瑜又唤了一声,“师傅?”

    “哎在小王/八/犊子。”白执离皱着眉头回头顺口接道,“你们怎么在这?姽婳呢?这船和蓬莱怎么回事?惑心花哪来的?鸿安到底跟谁做了交易?”

    “最重要的一点。”

    白执离目光炯炯。

    “是谁动了我的鲛人?”

    云瑜:“……??”

    话说着,墨瑾已经先飞了回来,淡然地作揖道:“拜见师叔。”

    白执离盯着微微垂首的墨瑾,少年人较之与他兄弟十分相像的面容,更添的是少见的沉稳,墨发高束,黑衣修长,桃花眼略温和地轻垂眼角,羽睫纤长,抿紧了唇也是一幅寡言少语,让人没由来想欺负的样子,白执离啧啧道:“其实说实话,我有点想要这个。”

    谢青梧一把搭上白执离的肩,了然道:“冷静。”

    墨瑾淡然道:“师傅此时身在蓬莱。”

    谢青梧和白执离俱是一骇,面面相觑一眼,皆沉默无言。

    谢青梧又问道:“那蓬莱岛主呢?”

    云瑜摇摇头道:“并不清楚。”

    寻归散人,为蓬莱仙尊之首,与白执离一同师出道宗,只不过属纯阳一派,白执离属紫阳一派,同宗异派。

    蓬莱乃云外仙境之岛也,妖魔若在岛上怎么不会人尽皆知呢,况白执离听毕桠讲述她不在的日子里,道宗八子的四浊子一个都没被捕。

    殊离祸世就是她自己,当年白执离的大师兄叶清秋以魂飞魄散为她开启了道宗秘法九转玲珑劫,一同开启的是百年的轮回,不老亦不灭,只不过在世的时间点很跳,每一次苏醒在不同轮回的身体里都会很快腐朽。

    姽婳妖姬花楹带着云墨双影两个徒弟多年云游天外,混迹魔妖两界,不知所踪。

    烈火辨日洛繁歌,在魔界七狱中当第三狱怒言狱的狱主,过得还不错,只不过鲜少露面。

    至于最后一位的浮翠流丹郁清,却是无人能寻至踪迹。

    若花楹此刻身在蓬莱,与惑心花相联系起来,鸿安,浮华阁金铃船,以及金家,与之关系定其复杂。

    还有在南都檀洲的时候,那幅美人图的秘密还未解开。

    一环又一环各异的事件扣在一起,仿佛成了一条绕颈的白绫,束缚地白执离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了断弦,白执离拉了一把谢青梧的袖子,道:“我感觉我现在脑子有点不够用……”

    谢青梧任她拉着,脑子里也稍现混沌。

    “带我去见花,不。”白执离喉间顿了一下,皱眉道,“带我去见你们的师傅,姽婳妖姬。”

    云墨双影相互对视了一眼兄弟温情稀少的眼神。

    云瑜回头作揖道:“徒儿自会带师傅拜见师叔,师叔很想你。”

    白执离复杂地喃声道:“这个想估计很有歧义……”

    云瑜没听到这句念叨,又指了指身后,无奈道:“不过师傅得把事情和金家主解释一下,不然师叔会怪罪下来的…”

    “行。”白执离拽了拽谢青梧的袖子,示意他把藤蔓向平台那边延伸,她方走了几步,在云瑜面前停下,皱眉道,“别叫我师傅了,做我徒弟下场不好。”

    “我只有一个徒弟,也早死在当年的天劫去了。”

    语罢,不待云瑜答话,便拂袖而去,谢青梧亦随她后方而行。

    金黛君托着那柄把做工精致的烟斗,红唇轻飘飘地呼出一团细密晶莹的烟雾,不似普通烟草的杂冲味,反而花香浓郁,白执离闻得那味道有些像是惑心花,刚皱眉头,还没退远,金黛君一双墨玉似的烟灰眸子便望了过来,细长的眼角晕染着红泥花印,淡淡金尘,更是肤若凝脂,风华绝代。

    金黛君幽幽地开口道:“你可知……”

    “我就是个闲散道人,那鲛人是我的,我就是上船劫她的,赔钱找他。”白执离懒得跟她多讲什么,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的话头,一手指上身后谢青梧的脸颊,“跟南都檀洲没关系,你如果去找他们麻烦,我现在就让你沉船,我可从来不管多少人命,这么多人刚好够给我祭个咒。”

    金黛君被她卡了一下,愣了一愣,方又妩媚笑道:“道长真是好妙的口才啊……不过这鲛人……”

    “有果皆为因。”白执离指尖轻点上案上那柄缂丝的海棠花玉柄团扇,“你想要什么?”

    “哦?”金黛君语调幽幽,伸手欲去执案上那柄缂丝的海棠花玉柄团扇,未曾想方一触手,那团扇便霎那间幻化为浮光闪烁,熠熠生辉,照亮了一片海域,谢青梧顺手把挣扎的朱雀又往水里压了压。

    金黛君先是个精明的女人,再是个精明的商人,当即便回过神来,问道:“想要什么,都可?”

    白执离正欲答话,却闻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由下而上传来,转头望去,便是舒展了双翅,抱着那与商羊相似异常的笼中少女飞了上来。

    白执离翻了个白眼,苦恼道:“……嗯。”

    金黛君笑道:“这可巧,我暂且不需什么…”

    “那想好告诉我。”白执离环顾了一下四周,顺手便着就近原则抽了谢青梧的佩剑割了自己一绺头发,又还给他,自己拿着那绺不多不少的青丝迅速地编了一只小蝴蝶,搁在案上推给金黛君,“那时,烧了它,我便会来。”

    金黛君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终遣了侍女收起,望了望一片空旷的船顶和座下的废墟,刚一启唇,白执离便拍了一下身后谢青梧的肩头,道:“快,修好走。”

    谢青梧突然间被她推得一踉跄,又恢复从容地走了,金黛君没说话,只挑了挑眉,笑语嫣然。

    “那个女孩子……”

    台下的碧姬望着金黛君身后的金清漪和十安朝华,有些出神。

    莫喧察觉到她的发愣,偏头问道:“怎么了?”

    “那个女孩身边的人偶很是漂亮。”碧姬向金清漪和十安朝华那处遥遥指去,“金家的偃术很好。”

    鲛人指尖泛着薄薄的一层冷雾,与灰云散去后的明月交相辉映。

    海上光华流转,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