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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佛堂。

    老太太把香放在烛火上点燃,插在香炉里。

    慢吞吞的走到蒲团前,擦了擦蒲团上的灰,缓缓跪下。

    嘴里不停的念叨些什么。

    “老婆子啊,过来吃点茶。”老李在隔壁屋吆喝。

    “哎。”李氏回话。

    而后扶着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老李走过来扶住了李氏,“又跪上了”

    “跪上了。”

    “不跪不行你这身子骨不怎么能受得了啊。”

    李氏拍了拍老李的手,“跪就跪了,能让那位对孩子高抬贵手,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功德了。”

    抬手制止住老李想说的话,李氏装作没看到老李的忧心忡忡,拍了拍老头子,“吃茶吃茶。”

    端过茶,抿了抿,李氏笑的一脸褶皱。

    “还是你的茶好。”

    “那下回。。。”老李欲言又止。

    “不行。”李氏拒绝。

    不行啊,孩子那么小,这辈子不能这么痛苦啊。

    她没能力,既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她的命运,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祈祈福,希望上天看着孩子可怜的份上,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生。

    老太太吃完茶又去佛堂跪着了,敬重而又悲伤的念叨些什么,脸色愈加的灰败难看。

    后来,烟雾缭绕,掩盖了一切。

    .......

    回去的路上何燕靠着何慕言睡着了。

    精神紧绷了那么久,乍一听到没事,还是她信任的所谓的大师,大喜大悲之后当然是有点累了。

    何燕是信佛的。

    家里有个小佛堂,专门供佛。

    供的是观世音。

    大慈大悲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

    被噩梦折腾的难受的时候,何慕言就偷偷跑到小佛堂。

    她是不信佛的。

    如果真的有神灵,为什么任由她被折磨。

    但是在漫长的黑夜里,一直被那些噩梦困扰着的她又不得不信,好歹心中有个信仰。

    刚开始被魇着的时候,何慕言是有些生气的。愤怒于为什么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会找上她,当时的她是不懂的,才十岁的小孩子,虽然胆子大,但是遇见未知的生物还是恐惧的。

    但却一边恐惧,一边试图征服。

    何家热爱冒险,热爱未知生物的血液在她身体里流淌躁动。

    然后征服未果的小姑娘,很快的被噩梦征服。因为那些噩梦已经从每月一次一次到每周一两次了。

    十几岁的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即使骨子里有冒险精神,但身体方面还是拖了她的后腿。

    何燕是最先发现她的异样的。

    小姑娘瘦巴巴的,身上没肉,整个人不再打狗逗猫,也没有之前那么淘气了。

    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姑娘,是从她身上抽取肋骨重塑血肉的孩子,所以她的异样她最先发现。

    刚开始何燕是有些不信的,她觉得应该是小姑娘自己偷偷看了什么恐怖片,把自己吓着了,才经常做噩梦。

    中国的父母有一种共同点,当孩子出现异样,身体不舒服或者向他们表达恐惧时,他们给予的是嘲笑或不上心,亦或是漫不经心。

    很少有人真正放在心上。

    要不就是指责是因为每天不好好学习爱玩电脑看电视。

    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小小的喷嚏,只要他们想,他们也能给你扯到那方面。

    因为他们觉得没什么,由己及人,他们小时候遭受过这些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也是这么对待他们的。

    可是次数多了,何燕也就上心了。

    到何燕真正担忧起来的时候,何慕言已经十五岁了。

    小姑娘放学回家的时候也不再跑出去玩找不到人,也没有调皮到跟同学打架,老师也不再反映小姑娘怎么怎么调皮了。

    小姑娘从刚开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到恐惧害怕,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何燕不是没有给她看过。

    去了医院,看了名医,没用。

    买了中药西药,没用。

    当时吃药吃的多的时候,何慕言是基本不怎么吃饭的,只能以吃药为生。

    每天大把大把的药吃着,吸收不到营养,小姑娘瘦瘦黑黑的,一米六的个子不到六十斤。

    小姑娘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习惯性头疼,实在难受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偷偷的撞墙。

    咚咚咚的,听着这种声音疼痛反而会减轻。

    后来医生检查的是抑郁症。

    然后买了治疗的药,每天吃,吃了就睡觉。

    当时何慕言还在调侃,怪不得说是吃了药就不头疼,我都睡着了,哪来的时间头疼。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过了几年。

    后来何燕不知道从哪请来一尊观音像,说是每天供着她能保佑孩子,何慕言看她实在太过担忧,也就由着她来了。

    从此何燕就养成了见庙就进,见佛就拜的习惯了。

    头磕了不少,跪了没少跪,小姑娘的身体就是不好转。

    然后就是各种的,找师傅,看身体。

    师傅找了不少,真正有用的却没几个。

    何慕言还记得之前有个老头,特别逗,自己都皱巴巴的,还给她做法,让她一口气喝了两大瓶初榨橄榄油,当时她还傻了吧唧的,特别信任这个老头,期待他能治好她,因为当时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之后何慕言拉了好几天的肚子。

    消停了一两个月之后,她妈又急着给她找了。

    找了很多师傅,什么让她喝黑狗血白狗血啊,让她喝朱砂酒啊,让她站在火圈里在她周围点火啊,在她床头贴符啊,多的数不胜数。

    病没看好,狗血倒是喝了不少。

    有时候她还在乐观的想,以后没饭吃了,她还能去给别人跳大神赚钱。

    何慕言特别爱发呆。

    这是她在十六岁发现的,是避免头疼的好方法。

    百试百灵。

    她觉得自己挺有想象力的,看着一个男明星的照片,就能想到跟他遇见了万一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万一谈了恋爱,他的那些女粉丝攻击她,喷她怎么办。

    肯定会说她屌丝啦,配不上他们家男神啦什么的。

    如果以后结了婚,他还跟别人拍戏接吻怎么办,啊怎么办,她肯定会吃醋的,可是没办法啊,那是他的工作。

    毕竟他是靠脸吃饭的嘛。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以后吵架了她会不会被家暴,如果他家暴她,她肯定开个微博,爆料他,欺负未成年老婆,家暴她。然后起个名字,震惊!当红男艺人家暴老婆竟是因为。。。。。

    嗷,能脑补到他们老去。

    在脑海里都能过完一生,想想都觉得浪漫。

    何慕言觉得自己这个技能挺不错的,以后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去写小说,头疼了脑补一下,就是一个故事。

    多好多简单方便啊。

    可是到后来她无意跟韩萌萌说了,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样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

    当时韩萌萌有点唯唯诺诺的跟她讲却不敢说清楚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一种病。

    名字有点长,她记不清楚啦。

    韩萌萌是何燕给她请的心理医生。

    说是叫萌萌,其实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在外国进修的心理学,还得了什么什么奖项,反正名字也很长,她也不记得啦。

    其实有段时间她接近崩溃的时候,是这么告诉自己的,那些梦啊什么的,不是怀有恶意的,是有个人想告诉自己,要等他。

    说不定他已经等了她几百年,暂时被一些事缠着脱不开身了。

    多美好多浪漫的一个故事啊,女子苦等前世情人百年,孤独老去,尸骨无人收。

    可是,她始终抵不过内心的恶意。

    为什么被折磨的是她,被排斥的也是她,不被接受的是她,被无视的也是她。

    不是这样的。

    她努力告诉自己。

    花儿很美,草很绿,阳光很温暖,世界很善良,世界是善良的,美好的,充满温馨的,不是恶意的,无情的,漠视的。

    后来,在漫长的孤独与折磨里,她学到的,是如何自我安慰,自我缓解这些压力与恐惧。

    不让自己被噩梦拖累了三观,说不定就有摆脱这些的那么一天呢。

    毕竟渡过漫长的黑夜,到来的就是黎明啊。

    很光明的黎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