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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三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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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三袖在一间办公室里做事,而且就我们俩,整天面对面。我们是性格、爱好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尽管从事的工作差不多。我是会计,她是出纳。其实我是个数字盲,从小数学成绩就不好,工作后阴差阳错的学了会计专业,因为早几年参加工作,业余电大毕业的我竟成了三袖这个财经学院正规军的领导。我的爱好是文学,对其他的一律没兴趣,因为这点爱好,我才在学校里坚持到高中毕业,高考落榜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己也没觉得悲哀和失望。我当时的理想是找一份办公室的工作,然后自学中文,实现自己的作家梦。命运真是残酷,生生将我逼到会计这位置上,让我受煎熬。每月的结帐、报表就象上令人头疼的数学课,幸亏都是老题,不需太伤脑筋。报表过后,产值和利润都存在纸上,记忆中的数字全部清除,剩下的时间就读诗歌和散文,读到忘形的时候就念给同事听。

    偏偏三袖是个极不喜欢文学的人,不喜欢的程度和我不喜欢数学差不多。三袖讲她近二十年的学语文的感受,竟和学英语一样,背单词、分析句子、概括中心思想,非常枯燥,从没感受过文学作品中的美。只是因为是主要科目,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去学,真的一点乐趣也没有。我很吃惊,心想:文学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呀,它的感染力是很强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我是一个拿诗歌可以当饭吃的人,而她竟是一个拿诗歌去烧饭吃的人呢!

    我私下里以为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直没有遇到好的语文老师,于是发誓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文学爱好者。我把自己认为极好的作品拿给她看,希望能感化她。她不反抗,拿着书象模象样的看。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见她的眼睛停到文章的最后,等待着她的反应。她什么表情也没有。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认为这篇文章怎么样?”三袖回答:没感觉。于是我想,好文章还需要有表情的朗读才能加强其感染力。我便声情并茂地读起来,读到精彩之处,忍不住要解释渲染一番。待到我回过神来,看到三袖早已在翻看其他的报刊,根本没听。我白费劲了。

    不过,偶尔也有她喜欢的刊物,我们便抢着看。看完之后交流,竟然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我记忆里都是文章中经典的语言,真挚的情感,她看到的是主人公的月薪竟然达到了五位数。可见,她是个拜金主义者,不愧是管钱的。尽管如此,她的保险柜还有好几次都忘了锁。可惜,小偷和我都不知道,是她上班后自己发现的,有惊无险,没有丢钱。

    渐渐地我开始可怜起我自己来,我怎么就碰到这么个不开窍的同事呢,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我也开始可怜她的老师们,教这样的学生,累死也不会出成绩的;有时也可怜三袖,好不容易逃出语文课堂了,又遇见我这个诲人不倦的“文学狂”唉,这“文学狂”遇见“文学盲”还真没招了。

    值得欣慰的是,我虽然没有把三袖教导好,却把周围其他的人熏得晕头转向。她们崇拜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手抄了我的诗歌回去念给老公和孩子听。然后回来反馈信息,说家人如何喜欢,说某人的老公也是文学狂,称我为才女,要来向我讨教呢。我自然晕倒。这时三袖插言道“小柳是才女,那你老公不就是才男了吗?”众皆鄂然。随即一人呼道:那叫才子,有才男这词吗?于是哄堂大笑。三袖的小眼睛瞪的溜圆,目光从眼镜上面向众人扫射过来,一边自语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女”的反义词不是“男”吗?

    三袖很能干,秋收的时候,中午下班后作饭的工夫还到地里去拾花生,吃完饭,哄孩子睡了,又去拾,着了魔一般。根据她的讲述,我写了诗歌拾花生。写完后,我拿给同事们看,大家都说不错(在不懂诗的人面前,我还是有勇气袒露自己的)。三袖看后说:有几个地方表达不明确。“碗碟中的欢笑和香甜”是什么意思?我回答:就是将花生炒熟后,拌上糖,盛在盘子里,有说有笑的品尝啊!三袖正色道:“不是这样的,我当时是将花生放在灶堂里烤熟的。你如果写成‘草灰里的欢笑和香甜’就对了。那么,古老的谜语是什么呢?”我说: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呀!三袖说:“俺不知道。花生里怎么又有做人的原则问题了呢?”我说,咱们不是学过许地山的落花生吗?三袖否认。旁边有年长的学姐作证,确实学过。三袖说后来的课本删去了。马上又有年幼的师妹作证说课本里没有删去。三袖终于承认自己可能忘记了。我想,她对语文课本中的记忆和我对数学公式的记忆一样,考试一结束,就已经永久性地删除了。

    三袖虽然不喜欢写文章,可是给我写文章提供了不少素材。比如我写农村里的变迁,她就给我讲种抗虫棉、蓄沼气池、养狐狸、养奶牛等等。她喜欢看村支书带领村民致富的故事,喜欢看新闻联播,看县电视台上的大政策,小新闻,这些,都是我视若不见,充耳不闻的,到写文章的时候,就上她那儿去淘,她就很得意的滔滔不绝地讲给我听。全然忘记了我平日对她的不屑一顾。

    这天,三袖直言不讳地说:我对你有意见。你写了不少文章,有写你自己的,有写你老公、孩子的,也该轮到写我了吧?俺对你帮助也不小呀,没有正面的总有反面的吧。再说,你总该走出个人的小圈子,说说身外的大世界了。让我帮助你跨上一个新台阶吧。

    我第一次觉得三袖这么可爱,慨然应允,并且许诺一定将她的形象塑造的令人一见难忘,如果日后我成为鲁迅级的文豪,她就能象阿q一样光照千秋。三袖于是就催命似的要我交稿。我想她的真名没有特点,不如另选其名。于是,想起有一次聊天,谈到某人的舅舅如何清廉,不肯出面为亲戚跑工作,三袖说道:你的舅舅是属于三袖清风的那种人吧?众人都笑。她于是又说:难道是一袖清风吗?大伙乐得眼泪都流出来,指着她问:你有几个袖子?你是独臂老人,还是三只手?怎么就想不起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呢?三袖辩道:现在两袖清风的人太少了,怎么能怪我健忘呢?虽是狡辩,却也切中时弊。于是想起古人有因“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闻名的张三影,不如也来个东施效颦,以三袖名之,于是,此文命名为同事三袖。不过,三袖又说了,鉴于她对此文作出的突出贡献,此文如果发表,稿费应完全属她所有。你瞧,心有多黑。我又白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