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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截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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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放暑假了,按照去年的惯例,在同学走出校门之前,要举行一次大学生联欢晚会。

    我来自一个偏僻的农村,生活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经济的拮据和父母节俭的熏陶,让我从小就沉默寡言。所以对于这样的大型集体活动,我每次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某一个角落,看着同学们疯狂的开心,跟着同学们快乐的开怀大笑,但从不上台表演什么节目。

    今年的联欢晚会有点特别,在主持人的安排下,所有节目都是现场临时指定人选,选中谁,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或者是诗朗诵,你都得来一段。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心理准备,闹出很多笑话。现场气氛异常活跃。

    刚刚一位同学很搞笑的将自己独创的舞蹈表演完毕,主持人突然用手指向我:

    “下面有请我们大二的沉默王子王涛表演舞蹈。”

    主持人话音未落,所有同学的目光刷地都指向了我。我站起身来,手摇得像拨浪鼓。他们明明知道我不会跳舞,现在要我上台跳舞,那我还不把丑出尽?

    同学们可不管这样,几个调皮的同学冲上前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台上拖。自然,我跟他们也拼着命的犟着。

    我生怕他们把我的西装拖下来,我的头上因为天热已经冒出了不少汗珠,这下又要我表演我不会的节目,脸上的汗珠不知不觉的又多了很多。

    “来来来,同学们,我们一起把王涛同学请上台来表演舞蹈。”

    同学们听到主持人这样发话,顿时一哄而上,抬脚的抬脚,抬手的抬手,不由分说,就强行把我往台上拖。刚刚被他们拖到台上,突然,我的黑西服不知怎么就被哪个同学给脱了下来。

    台上的灯光齐刷刷的照着我,所有的同学都怔住了。

    因为我家里穷,买不起衬衫,所以今天晚上我只穿了一件半截带衣领的白衬衫,扎了一根领带,下面露出的都是黑黑的肚皮,这下西服一脱,舞台灯光一照,顿时让我羞得无地自容。

    整个舞会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迎着同学们诧异的眼光,我从同学手里抢过西服,箭一般的逃回了宿舍。

    我的那个恨啊,可以说是牙齿都痒了,都怪我那无能的爸爸妈妈,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也搞不出几个钱。学费还是贷的款,我上学的路费都是跟亲戚借的和很多乡亲捐的。别的同学穿的是名牌,吃的是点菜,玩的都是心跳的,一个月花销都是二三千,甚至四五千。每逢礼拜还有奔驰,宝马接送。而我,因为寒酸,大二了,也不敢跟同学有过多的接触。很多次同学邀我,我都是借口吃不习惯,不敢玩来推脱,我知道,我吃了他们的,我是没有能力回请他们,我不敢,也不愿意欠这样的人情债。今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短衬衫出丑,我对我父母所有的感动都在那一刻崩溃,我恨他们没有能力,恨他们对我不够好,恨他们为什么不多赚一点钱来供我读大学。多给我一些零花钱呢?总之,一个晚上,我都是在一个恨字下度过的。我为什么会生活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呢?为什么一个月偏偏只给我邮寄五百元钱呢?我也知道家里很穷,可是,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比我过得开心,我心里就好受吗?爸爸妈妈理解我的窘境吗?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没有惊动其他同学,悄悄的来到车站,乘上了回家的班车。

    坐三个小时的汽车之后,回家我还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够到我们那个贫瘠的小村庄,我家,就住在村庄的那一头。三间破瓦房就是我家最好的标记。

    天很热,远远的,村庄的路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妇人在路边的垃圾堆里捡着废品。

    家里没有人,我知道爸爸妈妈都出去了,爸爸没有文化,一辈子都是跟别人打苦工,在瓦窑厂出瓦,包进包出,一分钱十块瓦。

    我翻过山坳,转过一道弯,走近一个瓦灰扬天的窑口,我爸爸。满脸是瓦灰,合着汗珠,全身湿透的正在往竹篓里面轻轻的搬瓦。

    当他佝偻着身子挑着那沉重的瓦走出瓦窑,突然看见我,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乐开花。

    “崽啊,你回了啊!”我没有回答,心里一酸,刚才在路上那满腔的豪言怨语顿时化作了乌有,眼泪,却不自觉的在眼眶中打转。

    “崽啊,这么远你也回来了,你放心,爸爸现在一个月可以赚四百多元,你妈妈现在捡废品一个月也可以赚三百多元,除开我们自己的生活费,我余下的我会都寄给你,你就放心的读书吧,孩子,爸爸妈妈再苦再累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什么?爸爸,你是说妈妈在捡废品?”

    “是啊,捡废品又不是什么丑事,都是凭力气赚钱啊?”

    “可?”

    我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我说不下去了,难怪到村口时我看见一个捡废品的妇女,原来那就是我妈妈。我真的是不孝啊,只顾自己贪图一时的享乐,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认得了。

    暑假里,我没有出去玩一天,我跟着爸爸一直在出窑,虽然爸爸一直不要我跟他一起挑重担,可我已经铁了心要为自己赎清心中的罪孽。

    要开学时,我拿着跟爸爸一起流汗下力气挣来的五百多元钱,去村里的商店跟爸爸妈妈每人买了一套衣服,每人买了一双鞋子。最后还剩下60元,在乘上班车的时候,我硬塞在我爸爸的口袋里。

    “爸爸,真的辛苦您和妈妈了,这几十元钱您就去买几包好烟抽吧,我在学校很好,也不需要那么多钱,您以后就寄三百元给我吧。”

    回到学校,还没有走到寝室,就碰到了和我一直关系很好的女同桌娟子,她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

    “涛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希望你能收下我的礼物,因为我想让我的衬衫能够时刻听到你的心跳。好吗?涛哥。”

    娟子是我暗恋了很久的女同学,我没有理由拒绝。

    没有想到,一次看似出丑的尬尴,却让我在无意之中坚定了亲情、收获了爱情。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很现实,也很无奈。贫乏的经济基础没有让我失去对人生的追求,更没有让我颓废意志。相反,在这种艰苦环境的磨练下,我却能亲情与爱情双丰收。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特别眷顾吧。